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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丽娟红楼梦019贵族世家的回眸与定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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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《红楼梦》到底是不是曹雪芹的家族故事?

从文学艺术的本质角度来讲,我们不应该把一部虚构作品和任何一个现实的特定对象划等号,所以我们反对“自传派”和“索隐派”。

自传派主张《红楼梦》写的就是曹雪芹的自传故事,贾府等于曹家,所以从曹雪芹的家世背景和家族事件来解释小说情节,这样是不对的。

小说固然可以从中取材,但是作为虚构小说,作者必定调动了许多让小说成为杰作的相关艺术技巧,而且作者有整体审美的想象,所有的情节必须统一在这样的视野下进行,所以他不可能完全按照一个现实的蓝本来书写。

“索隐派”主张小说写的不是曹家,而是纳兰明珠家的家族叙事。同样的道理,也是不可取的。

二、为什么理解《红楼梦》必须理解贵族/大家的阶级特性?

我们不从任何一个家族里面的具体人物作为《红楼梦》对应的特定对象,但是《红楼梦》确实非常特殊,特殊到由几乎很少人有这样体验的阶级和环境所产生,不能以我们一般的世情常态来理解。

所以,从这一点来讲,根据我们看到的种种迹象,《红楼梦》确实反映了一些现实基础。但是这些现实基础,我们不针对个别对象去找对应,否则就会落入自传派和索隐派的思路里。

我们要做的是,从它所对应的阶级所反映出来的阶级特性来帮助我们理解《红楼梦》。

而且,《红楼梦》从现实中挪用很多元素,描写了皇族等级的共通性,但是并不直接完全对应于某一个特定阶层特定身份。

三、脂砚斋的阶级自豪

脂批对小说中各种人物事件屡屡指示:「大家规范」、「大族规矩」、「大家风范」、「大人家规矩礼法」、「大家气派」、「大家规模」、「大家风俗」、「世家风调」;

《红楼梦》乃笔笔「写尽大家」,处处表现出「礼法井井」、「必有一个礼字还清」的「大家形景」,曹雪芹也常常被赞赏为「作者不负大家后裔」、「非世代公子,再想不及此」、「非世家公子,断写不及此」

所谓「大家」,在清代一般指的正是王府、世家以及内务府(清朝掌管皇宫事务的),即阀阅门庭也,其阶级之显贵优越,与皇室密切交涉。而并非是“大的家族”,乡绅之类的。

*画出内家(皇家)风范,石头记最难之处,别书中摸不著。

*周到细腻之至。真细之致,不独写侯府得理,亦且将皇宫赫赫,写得令人不敢坐阅。

·余最恨无调教之家,任其子侄肆行哺啜,观此则知大家风范。

·所谓世家,守礼如此。偏是暴发,骄妄自大。

·非世家公子,断写不及此。想近时之家,纵其儿女哭笑索饮,长者反以为乐,其礼不法何如是耶?

·若在世俗小家,则云你是客在我们舍下,怎么反扰你的呢。一何可笑。

四、脂砚斋对「庄农进京」式解读的批判

近闻一俗笑语云:一庄农人进京回家,众人问曰:「你进京去,可见些个世面否?」庄人曰:「连皇帝老爷都见了。」众罕然问曰:「皇帝如何景况?」庄人曰:「皇帝左手拿一金元宝,右手拿一银元宝,马上稍著一口袋人参,行动人参不离口。一时要屙屎了,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鹅黄缎子。所以京中掏茅厕的人都富贵无比。」试思凡稗官写富贵字眼者,悉皆庄农进京之一流也。盖此时彼实未身经目覩,所言皆在情理之外焉。又如人嘲作诗者亦往往爱说富丽话,故有「胫骨变成金玳瑁,眼睛嵌作碧璃琉」之诮。

补充北宋宰相晏殊对于真富贵的评语:

“老觉腰金重,慵便枕玉凉”未是富贵语,不如“笙歌归院落,灯火下楼台”此善言富贵者也。

五、「贾府」:怎样的阶级

金寄水(末代睿亲王的继承人)《王府生活实录》:

·循规蹈矩是王府生活中的核心。(礼法是贾府的核心)

·为什么是贾府而不是贾宅呢?(参照下表)

·中国的传统建筑原理:中轴对称深进平远,学者统计贾府是5-6进。清代亲王府府门是5间,郡王府府门是3间,贾府府门是3间。府门的东西边各有角门。角门才是人们出入的地方,王府的成员也是从角门出入。府门外还有一些特定的形制,比如石狮子。所以黛玉也是从角门进贾府。

·王府的府门终年不开,只有王府的主要成员结婚的那一天,府门才会大开。

·为什么只有通过府门大开才能判断在办喜事?因为王府的婚礼过程非常安静,因此续书所写的二宝结婚的热闹也是“庄农进京”。

《红楼梦》的府门大开情节与此有出入。贾府府门及各进院门大开是在53回,祭宗祠。

总结:《红楼梦》从现实中挪用很多元素,描写了皇族等级的共通性,但是并不直接完全对应于某一个特定阶层特定身份。

六、贾府是如何开创的?

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,功名奕世,富贵传流,虽历百年,奈运终数尽,不可挽回者。(第5回宁荣二公之灵所言)

贾家的创建和造基是跟开国同时。从满清入关年到曹雪芹《红楼梦》的写作也近百年。贾家的建立和清初满人入关建国的时空条件是一致的。借由当时的历史情境来认识贾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?--在亲王、郡王等级之下,但又有八王之风。

第3回林如海:论舍亲,与尊兄犹系同谱,乃荣公之孙: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,名赦,字恩侯;

第13回贾荣的履历江南〔七〕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,年二十岁。曾祖,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;祖,乙卯科进士贾敬;父,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。

第14回那时官客送殡的,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,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,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,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,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;缮国公诰命亡故,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。这六家与宁荣二家,当日所称“八公”的便是。

第14回珍急命前面驻扎,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来,以国礼相见。水溶在轿内欠身含笑答礼,仍以世交称呼接待,并不妄自尊大。

第54回〈史太君破陈腐旧套〉:“别说他那书上那些世宦书礼大家,如今眼下真的,拿我们这中等人家说起,也没有这样的事,别说是那些大家子。”

第74回王夫人叹道:“你说的何尝不是,但从公细想来,你这几个姊妹也甚可怜了。也不用远比,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,未出阁时,是何等的娇生惯养,是何等的金尊玉贵,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。如今这几个姊妹,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。通共每人只有两三个丫头像个人样,馀者纵有四五个小丫头子,竟是庙里的小鬼。如今还要裁革了去,不但于我心不忍,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。虽然艰难,难不至此。我虽没受过大荣华富贵,比你们是强的。...”

·尤氏叹道:「你难道不知这焦大(谐音骄大)的?...只因他从小儿跟著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,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,得了命;自己挨著饿,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;两日没得水,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,他自己喝马溺。不过仗著这些功劳情分,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,如今谁肯难为他去。」

焦大赶著贾蓉叫:「不是焦大一个人,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?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,到如今了,不报我的恩,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。」(第7回)

按《大清会典事例》所定宗室爵位封赐的四种方式:功封、恩封、袭封、考封,各有详细规定。功封宗室王公大多数是在清初之际

据《大清会典·工部》、孙广安所言

赖惠敏《天潢贵胄――清皇族的阶层结构与经济生活》:「皇族和皇室并不相同,皇族散居北京城内外,甚至有的移徙到盛京,而皇室则居住在紫禁城中。掌管皇族的机构称为宗人府,掌管皇室的机构为内务府。所以皇子从宫中分府后,即属宗人府管辖,为皇族的成员。清代皇族是指满洲爱新觉罗氏,属於努尔哈齐的父亲――显祖塔克世的直系子孙们,即包括努尔哈齐兄弟这支的子孙,都称为宗室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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